| 永 远 别 对 生 活 冷 感 |

前阵子“女扮男装”的话题又火上了热搜，让我忍不住又重温好几部古早的老电影。

像林青霞的《新龙门客栈》、吴君如的《Portland Street Blues》，还有格伦·克洛斯的《雌雄莫辨》……都是我清单里的心头好。

▲上为林青霞，下为吴君如

才发现，那会儿的女孩穿男装，不只是一种新颖的剧本桥段，也是对新世纪女孩魅力的新鲜隐喻与寄托——她们身上的美，是不被两性气质框住的，是流动于性别之外的英勇、坚韧与温情。

那时的美人扮男孩，不只是演角色，也是演一个人，是复杂、立体的。

▲《Portland Street Blues》截图

可蛮嘘唏的是，反观现下的“女扮男装”，大部分却是铆足了劲儿地在比“漂亮”。

为了体现大女主式的强悍，甚至会抹去雅气的女性特质，在boyish化的路子上跑偏好远。

扮相酷是酷了，却丢了骨子里的魂，也失了好看的味道。

可我想起从前见识过的老片美人，那会儿的女郎穿起男装来，可太灵了，即使不够帅，也不够拽，却都拥有游离在漂亮、英气之外的性别魅惑张力。

▲王祖贤

像我很爱的《刀马旦》，男装美人鼻祖林青霞，就在里头演了个地下特工曹云。

她穿过西装，也穿过裙子，战斗时英勇，偶尔怯懦，但同时她也有向闺蜜们撒娇、温存的片刻。

在她身上，并没有被切割掉的某一种性别，只有杂糅的人性本身。

相似的美感，还有周迅在《龙门飞甲》里演行走江湖、爱以男装示人的侠女凌雁秋。她强大、神秘、杀伐果断，对敌人有近乎残忍的冷冽。

但她也有充满温柔、怜悯的情怀，会为女性的不公遭遇而拔刀相助，儒雅且温和地保护对方，也会暗地里绵长地思念意中人。

你看，她们虽然看起来强悍，可导演们并没有一味沉迷在这种“人设”中，而是踢掉了女强人的面孔，给了女孩们更多发挥、想象的余地。

甚至没有抹去女性特质，而是还原了她们作为女性特有的文雅、细腻、端庄。

她们的男装，美在情调，是痛快的侠义，也是毫无拘束的两性气质流动。

但遗憾的是，这种复杂的“中性魅力”，在现下的流行文化中，往往只剩下符号化的“攻气”和“国民老公”了。

像演完《欢乐颂》而重新火起来的刘涛，就用大女主的标签，彻底摆脱了从前“贤妻”的名头。

她后来演的戏，都走着千篇一律的强人风格，从戏内到戏外，“中性”成为了一种可把握的人设。

可从前的中性，是很本真的。

并没有想过要特意规避什么、要往什么方向走，只是认真地、诚实地把自己从躯壳中拧出来与观众见面，在前行的路上摸索着另一面的自己。

那时还没有“攻气”人设这回事，演完《龙门飞甲》后，因为与角色超乎寻常贴合的少年气，周迅才有了如今流行又带劲的“周公子”称呼。

被夸“公子”，她是疑惑又惊讶的，但她也在采访中实实在在地表示，愿意努力达到这称呼背后所承载的宠辱不惊、气定神闲的气度。

可她又不会为了维持这个“人设”而特地费心思去做些什么事。

从未成名时到酒吧当驻场歌手被打断门牙，到后来一箩筐的情史，热恋、失恋，结婚、离婚，她一直只是在不设限地做自己。

▲周迅，图出自陈坤微博

在她这里，“公子”并不是对性别的强调，而是对某种气质的归纳。

听说这版《龙门飞甲》的凌雁秋，还是徐克特意为周迅改写的，我想，在里头洒脱、文雅的侠客公子，也一定藏有周迅的中性风情。

▲周迅，图出自陈坤微博

这种中性，并非要偏向男还是女，而是一种自由的选择——可拥有更多的男性特质，也可留存更多的女孩气息。

看《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》的林青霞和王祖贤就知道了，两人都在戏里穿过男装，但她们的美都是不同的。

东方不败的英气、爽朗，是带有血性的“硬”，而野性、散漫、娇娆的雪千寻，却是偏向阴柔的“雅”。

▲《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》截图

还有《金枝玉叶》1、2中假装小伙子出道的袁咏仪，懵懵懂懂，笑料频出，她胆小也怯懦，但孩子气底下，永远怀有一颗女孩敏感、细微、体恤关怀的大心脏。

▲《金枝玉叶》截图

她们的男装造型、风格不一，却各有鲜活的可能性。那些男装美人，美的也不只扮相，气场的宏大，还在于人格的沉淀。

看过美学家邓晓芒的书，他曾写过，中国人的理想人格，都是男女特质共存的。“理想男人，必是带有些女人气的，他知书达礼、温文尔雅, 即使带兵打仗, 也有‘儒将’风度。理想女人，也会是带有英勇气息的巾帼英雄。”

想起老早前，就有UP主剪辑过一个“伪·三国群像”的视频。UP主把许多银幕的女性拢在一起，通过拼贴，把她们重新放到了新的历史语境中。

▲“伪·三国群像”由UP主鲶鱼溪制作

当她们在里头历险、智斗，“美不美”的讨论早被抛开，让人着迷的，反倒是她们充满才情、坚毅、谋略的魅力人格。

她们不再因为男或女的扮相而被划分，而是纯粹展示了属于本身的、两性兼具的美。

说到底，哪有那么多的性别标签呀，美的从来都是两性混合的意识。

女扮男装如此，男扮女装也是的。想起尊龙在《蝴蝶君》中当间谍、扮女人，他在里头斗智斗勇，而当他发现真的爱上了对手时，又暗自惆怅、徘徊在情绪低潮与高潮的边缘中。

▲《蝴蝶君》截图

他像男人果断、刚毅，也像女人一般，对爱人拥有无限柔情。他的魅力，正是在这种雄雌莫辨的情绪中被拉扯出来。

说真的，一直觉得，好看的角色，都是经得起细品的，因为有核在，才叫人觉着真实动人。

▲王祖贤《游园惊梦》

所以每当过往的荧幕经典再次被捧出来致敬，除了怀念，我想更多的还是观众对当下角色塑造的遗憾。

我们需要的，早就不是徒有其表的“漂亮”了，女性的柔与刚，是共同向外延展的美，而非一端被抹去、一端被捧高的失衡。

多希望这些有味道的“女扮男装”能再来多点儿呀，看她们的演绎，才深刻体会到审美流动的浸润。